老何的乌篷船还带着前日与“怨尸浮棺”搏斗后的疲惫船板缝隙里似乎还嵌着几丝未洗净的冥河黑泥。
他蹲在船头修补着那盏在激战中略有损伤的引魂灯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圣物。
冥河的雾气比往日更浓了些沉甸甸地压在墨黑的水面上吸走了所有声响只余下船桨划过水流那单调而压抑的哗啦声。
就在这时一阵歌声毫无征兆地穿透浓雾幽幽传来。
那调子缠绵悱恻唱的是江南水乡常见的《采菱曲》本该轻快明媚此刻听来却字字泣血句句含悲。
歌声幽咽婉转似深闺女子低低啜泣又似古琴弦断前的最后一声哀鸣在这死寂的冥河上无尽地回荡平添了十分凄楚。
老何修补灯笼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望向歌声来处深深叹了口气又猛灌了一口烧刀子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是船娘阿蘅……”他嗓音沙哑带着一种见惯生死后的无奈与悲悯“等她那个情郎…等了快一百年喽…那傻小子…早就战死在外头骨头渣子都让风刮没了…” 我们循着歌声望去浓雾深处隐约可见一艘更加破旧、几乎要散架的乌篷船在墨色的水面上孤零零地漂荡。
船头也挂着一盏油灯灯焰却昏黄如豆仿佛随时会熄灭。
船舱里空荡荡的并无摇橹之人唯有那哀戚的歌声固执地从腐朽的木板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我们的小船缓缓靠近。
那歌声骤然停止仿佛被惊扰。
周围的雾气剧烈翻涌起来那破旧的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如同一个老人压抑的哭泣船身微微倾斜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沉没。
我指尖凝聚镜渊之力轻轻拂过那艘幽灵般的船。
景象浮现—— ? 许多年前 清澈的家乡河畔阳光明媚。
活泼灵动的摆渡女阿蘅与憨厚英俊的渔郎青哥两情相悦。
? 战乱起 青哥被强征入伍。
临行前他将一枚自己精心打磨的、洁白润泽的鱼骨簪轻轻插入阿蘅乌黑的鬓边:“等今年菱角熟透最甜的时候我一定回来娶你过门。
” ? 阿蘅日夜等待 菱角熟了一季又一季河边的芦苇黄了又绿绿了又黄青哥却音讯全无。
? 她不肯信不愿信 固执地撑着他们定情的小船日夜在河上徘徊唱着他最爱听的《采菱曲》盼望着歌声能穿透千山万水引他归航。
? 直至忧思成疾 在一个雾锁重楼的清晨她咳着血倒在空无一人的船上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鱼骨簪。
魂灵不散附于旧船执念化为此曲百年不息。
“典当…”那哀戚的歌声化作了缥缈虚幻的哀求融入浓雾缠绕在我们周围“…奴家…典当…‘轮回舟’…永世沉沦…只求…见他一面…问一句…安好…” 她愿付出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只求一个答案一个死心。
我们小心地靠近那艘幽灵船。
胡离眼中含泪狐尾轻轻扫过船舷带来一丝安抚的气息。
苏挽躲在净瓶里发出细微的共鸣。
老何则沉重地摇头又灌了一口酒。
我从阿蘅那虚幻的鬓影间取下了那枚依旧洁白、却冰凉刺骨的鱼骨簪。
簪身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坚韧的眷恋与等待。
玄夜以银剪裁下一段最浓的冥雾炼成可追踪魂息的“雾绡”。
沈晦布下铜钱卦阵定住此方水域动荡的魂波。
胡离指尖燃起一簇温暖的狐火小心地煅烧着簪身激发其内蕴的最后一丝联系。
我引动和光剪抽出一缕极细的金线精准地刺入簪心—— “溯缘寻踪魂兮归来!” 簪身猛地迸发出柔和而悲戚的白光光影交织映照出青哥最终的命运—— ? 他战死边关 乱军之中尸骨无存。
仅存的一缕残魂依附着半片破碎染血的战甲随波逐流竟真的凭着执念飘回了故乡的河流! ? 但他魂力太弱 无法显形无法发声百年间只能默默沉在冰冷的河底日夜看着阿蘅的孤舟从头顶划过听着她绝望的歌声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却无法回应半分! 两魂相隔最近时不过一线之隔一个在船上一个在水下却互不知晓苦苦煎熬了百年! “痴儿!痴儿啊!”老何猛地捶打着船帮浊泪纵横酒气混着悲愤“这世道!这该死的命!” 我们以鱼簪为引以金线为桥合力将青哥那缕微弱残魂从漆黑的河底缓缓引出勉强凝聚成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虚影。
他穿着破碎的戎装身影摇曳眼中流下两行模糊的血泪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乌篷船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蘅的歌声戛然而止。
破旧的幽灵船剧烈震动一道穿着素白旧衣、身形同样虚幻的女子身影踉跄着从船舱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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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执念当铺第291章 无船之歌来源 http://www.liangyouw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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